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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礼士路之恋

推荐本文章 | 点击进入《堇色 vol42012-08-10 来源:堇色 vol4  点击:242  推荐:19

 

你和我,终究时光倒错,一场谬误的相遇,之后注定分离。

                    所有的殊途同归,到最后,不过也都变成形同陌路。

 

南礼士路之恋

文/菲流不二

她时时对他说有一天,最明媚的一天,她将从他身边逃走。

——《夏雨》玛格丽特·杜拉斯

【惊蛰】

我从来都不知道,那么平凡的自己,也会遭遇男人的搭讪。

他把车停在路边,走到如此狼狈的我面前,善意地微笑,开口,你需要帮助么?

不过是冬日渐暖的天气,微醺;不过是略显慌乱的行为,无助;不过是天色渐暗,神伤。我竟泄了气般地在这个陌生的男人面前哭得歇斯底里,像个孩子。

陆子箫,一个本来不应该和我有任何交集的男人,自此闯入了我原本平淡的生活里。他也曾问我,禾离,那天不过是高跟鞋的鞋跟坏掉了,你为什么要哭成那样。

我很干脆地说,因为我只能打车回家了。

他明白我的意思,像我这样一个独自在北京闯荡的年轻女孩,那样一份小工作,我若不省吃俭用,又怎么能攒下钱来。然而,其实连我自己也不明白究竟为什么。我已经许多年,没有哭过了。

我们工作的地方同在这条南礼士路上,我不过是一家私企的小职员,而陆子箫,却是有身份和地位的成功人士。

全然不过是同情吧。我总是这么想。

那日我抽抽嗒嗒地上了陆子箫的车,他微笑不语,向后指指,是一盒纸巾。我毫不客气地用掉了大半盒,才将那种委屈的感觉止住了。一路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在快到离我住的地方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我让他停了车。我不想将住址暴露给一个陌生人。

我拎着那双高跟鞋,双脚着地。他看着我良久,说,你这样,真的能自己走回去么?

我已经恢复理智,回以礼貌性的笑容:“谢谢您送我回来,素不相识的,却这样麻烦了您。谢谢。”

后来和远方的朋友通电话,她说,苏禾离,你就不怕他是别有企图么?陌生男人的车你也敢随便上。是啊,当时哭得昏天暗地的自己觉得眼前的男人简直就是上帝派来的天使,哪还顾虑那么多呢。可是,若论别有企图,他又有何所图。我是要什么没什么的人,瘦弱的身体,也不高挑,脸色总苍白得略显病态,黑色从未挑染的长发经常将半张脸都遮住,就像不见天日的怨妇。

本想不过是再也不会见面的路人甲,同情心泛滥的路人甲,却开始每天,都能遇到这个人。

有时我沿着路走,听着那些自己喜欢的莫名其妙的乐曲,走向一号线的地铁站,身后便响起了喇叭声。回身,是陆子箫那辆黑色的宝马730。

我从来都不是什么有野心的女孩子,也从来,都未想过自己会有什么机遇认识这种钻石男。并且从心底来讲,我很畏惧和这种人接触。还记得,有一次总经理拍着桌子冲我喊:“苏禾离,我不过是让你跟我去陪客户吃几顿饭,多好的机会你不好好把握,你知道多少人盯着么?你还不乐意?你装什么清高啊!”

是啊,我不乐意。倒不是清高,我有什么可清高。只是,我不喜欢看见那些人虚伪的嘴脸,然后笑得虚情假意。

所以刚开始,我很是排斥陆子箫的殷勤,礼貌地拒绝了他搭载的好意,坚持坐我的地铁。然而一而再再而三的“偶遇”令我的优雅行至了底线。一如那天他按了喇叭,我仍旧装作没听见,往前走着。却不想他下了车,一把扯住我,看着我浅笑,说,我令你苦恼了么?

直到很多年后,我依然记得,那天陆子箫身上好闻的青草淡香,英挺的轮廓,和精致的眉眼,甚至于,那眉眼旁的一条浅浅的岁月之线。

浅笑辄止,并不轻浮,我能看到他眼中的诚恳。诚恳么,你那样的人,又为何要执着于一个我这样的人?

于是我说,是,我是有些苦恼。我真的很感谢您那天的善意相助,但是我想您可能误会了什么。您可以当做从来没有见过我,以后各走各的路,不好么?

笑容加深,他对我说,你真是个奇怪的女孩子。其实,我只是单纯的想要认识你。你别怕。说罢向我伸出右手:“你好,我叫陆子箫,42岁,我在设计研究院工作,我可以,认识你么?”

就这样,25岁的我,第一次,被男人搭讪。我看着他伸出的手,修长而洁净,说不出的喜欢。

“你知道么,你可以认识我,但你一定不会喜欢我的。如果那样,你可以随时逃开。”我抬头看着他。

“苏禾离。”伸出了我的手。

 

【清明】

世界上人和人之间的关系就是这么微妙,刹那间,两条原本平行的直线倏尔汇聚,可谁又知道,这汇聚是短暂的,还是永恒的。也许也就是那么一瞬,分道扬镳,背道而驰。

我和陆子箫这样一对完全驴唇不对马嘴的组合,以一种莫逆之感的关系展开。有时他约我下了班去吃晚饭,总是些清静优雅的地方。吃饭的时候,我总是吃得很少,说得也很少,礼貌地微笑着,端详着对面的男子,静静地听着他的话语。

和这个男人在一起,我总是拘谨的。那些微微的排斥感一直存在,从未消失。究竟为什么,彼时会那样放肆地在他面前宣泄自己的情绪呢。

我从未让他在我工作的写字楼下接过我,我总是步行到路口的地铁站,等着他的车靠近。他说,禾离,你过于谨慎了。我则摇摇头,道,人言可畏。

其实对于这个男人,我心知肚明。他这样的人,又怎会是嬉戏于池中的蛟龙。不过是精神空虚吧。而我拘谨的,不过是他的示好,于我究竟是福是祸。没错,我总是过于理智,理智得太过明晰,显得个性极硬,不讨喜。可我从未问起,我不想主动向他求证什么,像是在暗示着对方,又显得幽怨至极。

那天下班,陆子箫突然出现在我公司楼下。令我诧异的是,他穿了一身很休闲的衣服,身形高大而匀称,骑在一辆自行车上。他冲我笑着,招招手,说,禾离,你喜欢么?这样,就可以不畏人言。我不得不承认,42岁的他,的确显得很年轻,很英俊。他的笑容,一如明媚的阳光,拨开了我将自己伪装在阴暗里的惆怅。

我憋了半天还是笑破了:“你今儿是怎么了?”

他则伸出手来摸摸我的头,说:“禾离,你知道么,这是我认识你以来见过的你最真实的笑容,我喜欢这样的你。”

直白而又露骨的话语,却意外地将我感动了。我坐上他的自行车前梁,用手指撩开了额前的长发,别在耳后,开口:“我们去哪?”

两个成年人,却像高中生一样的,骑着单车,满大街转悠。然后随便找了家铺子吃了点东西,又去看了场电影。我那天很开心,很久,都没有那么开心。甚至于,都不想从那辆自行车上下来,连带着,是陆子箫双臂环绕的温暖。

我也知道,这样不好,这样,很危险。可惜,女人再理智,也到底是感性的动物,她抗拒不了感觉的美好,哪怕就是一个温暖的微笑。

春雨纷纷,一种从未有过的纷乱之感叨扰叫嚣,将我内心的平静打破,涟漪。周末的时候陆子箫约我外出郊游,我不禁思衬,他的周末,也可以给我么。

我们开车去了香山,春天里的香山,是不同以往的纷繁和生机。一种淡然的暖意,深入到郁郁葱葱之间,感染了人迹,鸟语花香的陪伴,隔绝了尘世喧嚣。

走在绿意之中,嗅着雨后泥土的清香,我觉得整个人都变得通透。和陆子箫并排走着,软语的聊天方式,仿佛使得春日更加柔美。他的左手就在我的右手边,无意间触碰到,一瞬,便又错开了。

这里寺庙众多,我们避开熙攘的人群,专挑些人迹罕至的。坐在庙宇中小憩,陆子箫突然站起身来,跑去内院,用瓶子盛来了泉水,对我说,禾离,你尝尝,很甜。

他求了平安符给我,还套在我手上一串佛珠。他说,禾离,戴着它。我希望,你永远都平安快乐。

子箫,子箫。和我在一起,你变得像个孩子。而我,也变得越来越不像自己。是啊,因为,从来没有一个男人,与我这般。而你,又在我身上看到了什么?

世间诸事,不过参悟二字,参透了,自我明了罢了。一段段的缘,留有余香便好,其他的,我们皆无法预知,不过与我无关,或者无可奈何。

而就在这样纷扰的春日里,我遇到了周冉,那个阳光而又充满活力的大男孩。

那天加班到很晚,走的时候电梯停在9层,我按着开门键,他进来,点头微笑。我还是那副阴郁的模样,却不想他开口,你好,我在9层的公司上班,我经常见你,你在12层对吧?

抬眼看去,却见他眉眼间自然的笑容,热情而熟络,仿佛和我不过是旧时相识。

电梯行至1层,两人走出大楼,走向地铁站,而后一东一西。陌生和熟识究竟相隔几许?一栋写字楼里同时加班的两个陌生人,在同一时间乘坐电梯而遇的可能性又是多少?最近的我,越来越不能分辨缘分的“恰好”。

恰好电梯门打开的瞬间,他向我伸出右手:“我叫周冉。我可以,认识你么?”

这一幕,多么的似曾相识。

 

【夏至】

我一旦认定一个人,便是一辈子。然而这个认定的过程或许长达一年之久,如果在这个过程里被我否定,便会暗自疏离。朋友们也总说,禾离,你有时候真像个疯子。是啊,我高兴的时候,可以在大马路上放肆得大笑;一转身,就又变成那副怨妇的样子。可是陆子箫说,他喜欢我这样。他说,我等你有一天,将我纳入那个认定的范围;等你,在我面前放肆地喜悦,伤悲。可我多怕,我多怕真的有那么一天,那我算不算是,无法自拔地陷入了一个漩涡里?而你,便站在一旁平静地看着我的无法自拔。

可无论怎样,排斥感的渐渐消除和欣喜之感的犹然升华,都让我在他面前越来越自然起来。就是这个苏禾离,你看,你马上,就要看到真实的我了。那个时候,就像我曾经告诉你的那样,如果你想逃开,我不会留你。

陆子箫说他喜欢听我讲话,听我说起我的故事,听我讲述对世间诸事万物的看法。而更多的,我总能和这个大我17岁的男人找到对事物看法的共鸣点,还有相同的喜悦点和悲愤点。这莫非,就是所谓蓝颜么?

那天吃完晚饭坐在一家咖啡厅里聊天,他不知从哪里变出来一个纸袋,然后拉过我的手,交给我。

纸袋里,是一个小盒子,那是爱马仕的尼罗河花园香水。

他开口,禾离,我知道已经过了你的生日了,不过还是很想送给你这款香水,因为觉得和你很相配。我希望你能喜欢。

又是那种惶惶不安的感觉,又是那种可怕的距离感。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竟然倏尔愤怒,把那个纸袋子推回到他面前,冷冷地说,陆先生,你不用这样。你知道我不用香水的,我不需要。

依赖是一种可怕的东西,而依赖的可怕之处,并不在于你在物质上的需求,却在于精神上的索取。陆子箫,我已经在努力地不要让自己沦陷了,因为清楚地知道我们之间的差距。你现在在做什么?向我昭示你的地位么,或者是,向我开出价码?

该来的,还是会来么?

看到我满是怒气的脸,陆子箫愣住了,他或许没想到我会有这般反应。然而下一秒,他笑了。

禾离,我忘了,你是不同的啊。对不起。他说。

然后又把香水推了回来。可是禾离,不要拒绝我的礼物。我送给你,是因为我觉得它属于你,而不是觉得你属于谁。收下它,好么?

陆子箫,你果然是极其聪明的男人,你果然,是我逃不开的。于是我也笑了。呵,原来我们经理说得对,我不过是清高罢了。然而,我只是害怕,自己所珍视的爱情,不过是他人聊以慰藉的甜品。

子箫,原来,我是承认爱你的。是的,我,爱上你了。

之后他送我回家,依旧是第一次送我回来的那个路口,我一直,未曾让他知道我的住址。他也问过我,禾离,如果你不喜欢在外面吃,我们可以去超市买些食材,回家做。我可以,去你家么?

不。我生硬而肯定地拒绝了。

陆子箫摇摇头苦笑,好,你说不,我们就不去。就像哄孩子一样,他什么,都依我。

在这期间,周冉这个人,却像是阴魂不散般的每日出现在我身边,不是约我一起吃中饭,就是约我出去玩。于是逐渐,竟和他发展成了铁磁儿的关系。

偶尔一起去一些清静又有情调的小酒吧和咖啡馆,或者一同去听乐队的现场,还不着调地买了情侣款的海魂衫来穿。看着一脸得瑟的周冉,我不禁自嘲地笑了。或许这样,才是我苏禾离应该拥有的正常生活吧。正常的男友,正常的爱情。这些地方,陆子箫是断然不会和我一同去的;这些事情,断然也不是陆子箫应该做的。

周冉是幽默风趣,而又善良体贴的,27岁的他,不失为一个男朋友的好人选。然而我的爱情,是不能够计算与衡量的。于我于对方,都不公平。朋友还是情人,我分得明细清晰。

有时周冉会来我家蹭饭。每次来,他都闹着要搬来同住,说这样两人分担房租,我要省出一大笔钱了。而每次,我都以他“二师兄”一样的生活方式这个理由拒绝了他的提议。

然而由于周冉这个人的存在,陆子箫产生了不安的情绪。他终于在我又一次因为和周冉的约定而拒绝了和他的约会,而失了分寸。

坐在陆子箫的车里,我沉默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脸色阴沉,不言不语。

良久,他忿然转过身来看着我,张了张嘴,又好像找不到合适的言语,不觉颓然下去。这是第一次,陆子箫在我面前失态。

“禾离,我该拿你怎么办……你知道么,我突然很害怕,害怕你和别的男人在一起。我知道你会的,如果我再不做些什么。我很怕,你会离开我。”

“禾离,我爱上你了。”

我还是异常平静地,看着眼前我所爱的男人,他说,他爱我。

或许我应该流泪满面,或许我应该投怀送抱,或许我应该小鸟依人。你爱的人对你说,他也爱你,这该是世间最美好的事情。然而,我却说了最最坚硬的答语。

“子箫,你知道么,爱上你,连我自己也不清楚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所以我开始害怕,我以为我疏远你,渐渐的,就都会过去了。可惜,我却激怒了你,对不起。可是,我想逃开,是因为子箫……”我顿了许久。

“你有家室吧。或者,还有孩子。”

全都是肯定的语气,并无半点回旋的余地。

陆子箫就那样看着我,之后渐渐垂下了头:“对不起……”

“我们本就不是一路人。从一开始,我就没有想过现在的你会有独身的可能性。我不天真。所以就算我后来一头栽了进去,我也决定绝对不开口,绝对不提及。或许人到中年,不觉生活落寞,精神空虚,和内心疲乏,也是有的。所以我想,如果我可以给你一场精神爱恋,那么我愿意。直到有一天,你不再约我,那就代表,你不再需要我。而你的逃跑,将是我最好的结果。可惜,你还是说出来了,而你说的,竟然,是你爱我。”

“于是,陆子箫。”我转过身去看着他的侧脸,“我也爱你。那么,你是要我,做你的情人么?”

他就那样低着头,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为,他还是决定放弃。我笑了笑,打开车门,打算和这个男人自此别过。却不想,他拉住了我。

他低着头,显现出从未有过的挫败感。

“禾离,你从来,都是这么聪明的么,看得如此通透。所以我才爱你吧,爱你的直白和性情,像个初恋里的小男孩一样。我也以为,我不过是一时兴起,可不曾想,我竟然,真的爱上了你。我不能选择再活一次,我也不能保证再活一次,就一定会在那个对的时刻遇到对的你。所以如果你愿意,如果,你真的可以。我想要你,做我的人。”他星眸涌动,满满的情愫,是我不能回头的绝路。

于是在那个盛夏将至的夜晚,我和他拥吻在夜的深处,不看过往,不探前途。

 

【立秋】

我到底,还是做了陆子箫的“情人”,只可惜,他没给自己找一个好情人。那些察言观色我不会,那些搔首弄姿我做不来,那些甜言蜜语我不会说,甚至于上床我们都没有过。

这算是哪门子的情人呢。不过是两个人错误的情动,孽缘般的柏拉图。

躁动不安地,我坐在办公桌旁发呆,手头的工作全部搁置,惶惶然。在那天之后,我经常呈现这样的状态。

是啊,他有家室和孩子。我苏禾离,终究恶俗了一把,成为了别人眼中所不齿的那种人。在外面,我还是那副怨妇的样子。却不知,心下早已无地自容。我算是什么人呢,一个罪恶之人,一个满心憧憬着爱情的可笑女人。不管怎样,苏禾离,你还是在破坏别人的家庭和幸福啊。

于是从一开始,我就已经做了决定。子箫,你放心,我不会让你离开你的妻子和孩子的,因为我知道,没有父爱的童年有多凄惨,没有丈夫的女人,有多无助。所以我不会,让你娶我的。就仅仅予我爱情好么?我只是,想要你的爱。

终日不宁,怎么都像一场梦境,梦境中,自己竟然有了这样一个尴尬的角色。陆子箫却是快乐的。他终于觉得苏禾离贴上了“陆子箫”的标签,我是他的了,我不会被其他人抢走了,别的男人,都别想碰我了。他给我换了iPhone的手机,送我很多漂亮的衣服,买更多的奢侈品给我,卡地亚的腕表,香奈儿的包,以彰显我的归属。我是他的,所以他要送我昂贵的礼物,以显示自己的身份。子箫,我多么懂得你那颗男人的心,于是,你送什么,我都收了,我都说喜欢。可是,却从来都不用。他甚至想送我一辆车,被我严词拒绝了。你忘了么子箫,我多么畏惧人言。我不想有一天,因为口水被淹死。既然已经是见不得光,那么干脆就不要见光吧。

于是我自嘲道,我还真是,不适合这个职业。

那天你说你要去英国考察,问我想要什么礼物。我想了一会,问你要了唯一我主动向你要的东西,是SMYTHSON的信封和信纸。因为这个,你还高兴了半天,摸摸我的头,说,禾离,虽然只是文具,我也很高兴你问我要东西,不然我总觉得,我欠你什么。

看你欢天喜地,我苦笑不语。子箫,你不欠我,你多么想表达对我的爱,只不过找不对方式。是我欠你,欠你的妻子和孩子。你已经花费了大量的时间来陪我了,又带我外出旅行,又在外人面前毫不掩饰对我的宠爱。我苏禾离,何德何能呢。

周冉之后找过我,他说禾离,你最近怎么总不见人,又不答应和我出去。你,有男朋友了么?

其实我知道,周冉是喜欢我的。一个男人如果对你不感兴趣,他是绝对不会花费大量时间在讨好你这件事上的。然而,我只能装聋作哑。我还能给你什么呢,我已经将自己的心,全部托付给陆子箫了啊。

于是那日,我将周冉请到家里吃饭,席间无异样。而后我对他说,周冉,我是有男朋友了,可是,我却不是他的女朋友。我,做了有妇之夫的女人。

周冉听过之后,砸了我桌子上的花瓶。甩下一些类似于,没想到我也是这种女人,怎么会爱上我的狠话,夺门而去。

你看,我让你彻底恨我,要好过让你疼惜我。痛,也就是那么一段时间罢了。本来,你我就不过朋友的关系。于是为了感谢你爱我,我必须,让你恨我,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我,去找寻你的幸福。

我只能对自己残忍,断了我所有的退路。

子箫,我多么爱你,就在我在你面前失控而痛哭流涕;就在你拉住我时说,我令你苦恼了么;就在你骑着单车将我环抱在怀里;就在你把佛珠套在我手上,说禾离,我希望你永远都平安快乐。所以我知道,你也这般爱我,无疑。

于是我做了个决定。我将把自己真正给你,真正的,做你的女人。不管能陪你有多久,我都愿意。直到有一天,你厌倦。你走,我不留;我走,你莫觅。

 

【霜降】

我打电话给陆子箫,说,子箫,我想,我终究还是要还你的。

是啊,已经做了他的人,却没有真正成为他的人,我能给的,也就剩下这幅身体了。呵,已经走到这一步,还在乎什么贞节牌坊么?苏禾离,你果真是个虚伪的女人。

    这就是爱情里的人吧,原来昏了头,失了控,是如此这般的绝望。却也因为,我不再恐慌了,不再害怕了,我不想逃避了。没有地老天荒,就请许我温暖时光。

    当我们把车停在酒店的地下停车场时,我能感觉到陆子箫的激动。他是愉悦的,因为我的主动。可是他按住我说,禾离,我不想让你为难,如果你觉得委屈,我们就不要。我没关系,虽然我真的,很爱你。眼中,却满是隐忍。

    我笑笑,说,你真是不诚实,我都自己送上门来了,你不要么?眼中,尽是魅惑。

    陆子箫拉我上了楼,酒店的走廊明亮而洁净,地毯的柔软隐匿了一切声响。当我们终于进入房间后,两个人都像是松了一口气。42岁的子箫,此时完全像个情窦初开的孩子。而我,则微笑着抚上他的脸,轻轻地吻着,尽管对于此,我并不娴熟。

然而突然而至的电话铃声,在这个氛围下显得刺耳至极。

“你接吧,我去洗澡。”我看到他看来电显示时的犹豫,于是借故给了他空间。

当我只着浴袍出来的时候,我看到子箫抱着头坐在床上,我突然觉得,他真的,在苍老。

我走过去,拉开他的手,我看到他满面的惶恐和自责。我抱住他,说,子箫,你不用自责,今天是我愿意的,之后,也不会令你难堪。你放心,我说过,我不会逼你离开你的妻子和孩子的,我不会。

他看着我,说,对不起禾离,可是我真的不能这么做,我不能,对不起她。

原来,你只能对不起我。可是我,却早已经对不起我自己。

子箫,其实,你也不过是个虚伪的好人。但确实,是个好人。而我在这场爱情游戏里,注定不会赢你。我到最后,还是落得甜点的境地,就连你送我东西,都是在将我这份甜品装点得更加华丽,不是么。

    我看着目光萧索,又懊恼悔恨的陆子箫,第一次,觉得爱一个人,原来不过是爱他带给你的欢笑和泪水,温暖与伤悲,对于这个人,还有何怀恋?

    我带着浅笑,回身穿好衣服,并不避讳身后的男人,然后在他的沉默中,走出了房间,走出了酒店,走上了空无一人的街头。

    站定回神,我从手袋里掏出一包廉价的香烟,点燃吸食,辛辣刺激。我觉得自己仿佛很久都没有如此清醒过了。梦境,终究也该醒了。我回过头看了看身后的酒店,他并没有追出来。我吐出烟雾,紧了紧自己的黑色大衣,在一片清冷薄雾中,头也不回的,没入了暗夜里。

 

【冬至】

    我辞了职。离开公司那天,我什么也没有带走,包括陆子箫送的手机。我只是一切照旧地来到这里,然后提交辞呈,转身离去。

    不管将来陆子箫会不会来找我,这间公司,都是我和他唯一的连结。他不知道我住在哪里,他也不知道,我的家乡在哪里。这都是一开始,我便刻意向他隐瞒的细节。原来,狠心的人一直都是我。而我不过是从一开始,便知道故事的结局。总有一天,我会离开你,就算你不放弃,我也会有被掏空的一天。因为我知道,这样一场爱恋之中,我能得到的,只有一份刻骨铭心的回忆而已,所以我不在乎带着回忆离开,断得潇洒决绝,断得不露痕迹。

哪怕,就是你一个转身,我便跳上火车,永世不见。

于是我将陆子箫曾经送给我的那些奢侈品,都留在了公司。那张桌子一个个锁着的抽屉里,那瓶尼罗河花园,那些珠宝首饰,那些腕表手袋。还有一封信,是我写在那因为极度喜爱而唯一向他要的SMYTHSON信纸上的。钢笔的笔触柔软地落在那极具质感的纸张上,性感而妩媚,又暗香幽幽。

    我什么也不会带走,因为我要的是你的爱情,不是你的怜悯。原来我们之间,如此单纯美好过。

    我退掉了房子,收拾了简单的行李,来时简简单单,去时也无可留恋。我决定离开北京,离开所有的一切,回到我的家乡去,自此别过,再无交集。

我拖着行李箱站在火车站的候车大厅里,看着人来人往,突然觉得,自己就像是落荒而逃的难民,无助绝望,又麻木不仁。我在这里,究竟留下过什么呢,而这里,又留给我什么呢。我离去,于这座城市,那条街,那个人,无甚关系。最可怕不过如此,爱过一场,苍白一片。

找了一个IC卡电话,我拨通了周冉的号码。

“周冉,我是禾离。”

他听到我的声音后,显得万分焦急:“禾离,你去哪了?我打你手机是你同事接的,她说你辞职了,连手机都没拿,还留下一堆他们不知该如何处理的东西。我又去了你家,你竟然退掉了房子。你在哪?在火车站么?你要走?禾离,对不起,我之前实在是……因为我不知道该怎样对你……可是想来,你的生活我又有什么资格评价。禾离,他伤了你么?不要走,你见我一面,好么?你见我一面!”

    周冉,你终究,还是心软的。这通电话,是为了向这一场相识所道别。他和陆子箫一样,都不知道我从哪里来,所以也不会知道,我要往哪里去。于是我开口,周冉,我要走了,离开北京。别找我,别想我,也别再爱我。保重。

    我挂掉电话,拖着箱子,进了检票口。子箫,不和你道别,是我唯一的,最后的任性,原谅我。再见,希望有缘,也不会再相见。

 

【立春】

我站在我家乡这座城市的海边,看着空中飘浮的天灯,远远的,忽明忽灭。

如今的自己,每日生活充实而又忙碌,享受中洒脱而又慵懒。我已然,是一个不再需要他人来同情的女子。

可是仅靠回忆来度过的日子,是在白日突然停足不前的凝滞,是在夜晚猛然泪如泉涌的疯狂。

我知道,我怕是很难,再爱上什么人了吧。我一直期盼有谁人,将你赶出我的心,将我带进一座城。趁我容颜未老,趁我皮肤滑腻。

三年了,我再也没有去过北京,不管出游还是差旅。看着夜色中的大海,月光隐隐,柔化掉波浪中的暗涌。我脱掉鞋子,一步步走进海水里,任凭那还有些刺骨的冰冷侵入肌理。一遍一遍地冲刷,是否就能将记忆抹去呢,亦或是愈演愈烈?而那暗涌中,突显一枚晶亮的物体,好奇心作祟,我走进深处,将它捞起。

是一只漂流瓶。打开它,借着月光和篝火,我看到了那个皱皱巴巴的信封上铅印的“HL”。

这,竟然是我三年前写给陆子箫的信。打开它,那些字迹尚存,依稀清晰——

 

子箫:

其实我不能肯定你是否能够看到这封信,因为我不能确定,你是否会来找我。而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恐怕已经消失在你的生活里了,甚至,消失于这座城。

子箫,我知道,你是爱我的。只可惜,我们终究没有未来,也没有希望。所以我将爱你的情绪,收藏完好,保留回忆。而其他剩余,都不过是你爱过我的证据,我什么也不会带走。所以你不知道,我什么也不要,我什么也不缺,我缺乏的,不过爱而已。

将自己隐藏在冷漠的伪装之下,藏久了,自己都以为,自己就是这样的人。却不知,我也可以这么疯狂地爱一个人。子箫,其实我一直,都是害怕的,畏惧的,谨小而慎微的。甚至对于你每次的相约好意,我都在自我斗争,见你,不见你。

于是我总是这样想,子箫他,全然不过是消遣吧,断然是生活的平静如水惹恼了内心的冲动,和精神上的不平衡。他不过,是需要这样一个人在身边吧,哪怕不是我,也会另有其人。我用这样的思想不断地催眠自己,可换来的,确实越陷越深的思绪。

当你越来越了解我,你却并没有逃开我。并且那天,你对我说,你爱我。我多么欣喜若狂。可你没有看到我的欣喜,你只看到我的硬脾气。别怪我残忍,只是这样的事实,是我早就预料到的。不诚实的感情,我不要。

你是有责任的人,你需要对另一个女人负责。所以,我注定,是输家。可是我仍然感怀这样一份相遇,真心得相处。我不怕,不怕有一天我身无分文,容颜老去,世界尽头,无路可走。

但是,你却退缩了。子箫,你真是个好人,这个浮华世界里难得的好人。只可惜,你已将我推入泥潭,你可以置身事外,我却不能全身而退。你知道么,那日的冷风之中,我在酒店楼下抽了一支烟,呛得我连眼泪都流了下来;也或许,是因为整支烟抽完,都没有看到你追出来的身影。才明了,你的权衡,不是情感可以左右的。

于是,我要从你身边逃走了。若你不爱我,我也没必要逃,可惜,你那么爱我,而我,亦深爱着你。

所有的殊途同归,到最后,不过也都变成形同陌路。

你和我,终究时光倒错,一场谬误的相遇,之后注定分离。我多想陪在你身边,春夏秋冬,看世间百态,看繁华落尽,看你老去。然后搀扶着你,慢慢走在那条南礼士路上,夕阳染红生命的尽头,两两相望。

于是许我来生来世吧,此生别离,再勿相见。

 

                                             爱你的,

                                             禾离

 

如今再看自己留下的这封信,但觉陌生而疏离,就好像这是别人的曾经和故事,与我无关。翻过信纸,那背面,竟有几行文字,那是陆子箫的笔迹:禾离,我曾经自私地以为,自己能够留住你。当我得知你走了之后,托朋友从你们公司要来了你的东西,我才知道,自己一直都不懂你。那些时日,我发了疯般地寻你,却终究无果。逃不开相识,逃不掉过往。我输了爱情,所以禾离,尽管我黯然神伤,我也希望,你不要想我,念我,蹉跎年华时光。我不知道你在哪里,只记得你说过你的家乡,可以看到大海。我便把这封信,塞入玻璃瓶,找了个有海的城市,远远地扔进了无垠之中。但求机缘美好,你能看到。哪怕你不原谅我,我却要你平安喜乐,好好生活。那么禾离,我许你三生三世不离,永生永世不弃。可好?

原来他,还是去找了我。

你知道么子箫,那日的海边,有一个赤脚站在海水里的女子,她拿着一封信,把自己身体里的盐分,肆意地滴落在腥甜的海水里。轻轻启齿,无声的好字,隐藏在夜色里。

 

 

笔名:菲流不二QQ:635983045 邮箱:[email protect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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