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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走的盲人影院

推荐本文章 | 点击进入《汪洋 vol42012-07-17 来源:汪洋 vol4  点击:264  推荐:25

“我到处走,写诗唱歌,并非想证明什么,只是我喜欢这种生活,喜欢像水一样奔流激荡。我也不是那种爱向命运挑战的人,并不想挖空心思征服它。我和命运是朋友,君子之交淡如水,我们形影相吊又若即若离,命运的事情我管不了,它干它的,我干我的,不过是相逢一笑泯恩仇罢了。”

——周云蓬

 

第一次知道周云蓬,是在韩寒的第一期《合唱团》上,还记得那时,为了买到杂志的创刊号,我在这个几乎没有书店的城市奔波良久,那时,还没有买电脑,网购也不成习惯。后来,中途有一次去西安,在书林买到了那本杂志,里面的第一篇,便是周的《绿皮火车》。在西安开往驼城的火车上,蜷缩在靠窗的位子,在深夜昏暗的光晕里,我读完了那篇文字,才惊讶的发现,他是一位盲人。然后一整晚,我数着车轮撞击铁轨的隆隆声,睁眼到天亮。

 

(一)游走在别处

 

1970年,周云蓬出生在辽宁沈阳铁西区,父母都是工人,他年幼时患上眼疾,九岁彻底失明。高中以前,他就读于沈阳盲校,因为跟女同学约会,被门房的大爷盯了睄,他在老师心中好学生从此名声扫地。大学时代,他曾去四平盲校实习,那是一所闻名全国的模范特教学校,他的专业是中文,因为失明的不便,阅读成了他学习的最大障碍。为了尽可能地多读书,他教人吉他,以此换取学生为他读书一小时;他还常常听广播,一边听一边录,然后反复咀嚼、诵读,写下自己的理解和感受,于是,卡夫卡、布罗茨基、克尔凯郭尔、陀思妥耶夫斯基···都成了他的音符。1995年他大学毕业,怀揣着仅有的六百块钱,他独自一人踏上了开往北京的列车,3月末,他正式成了圆明园画家村的一员,在那里,他度过了人生一段艰难而又快乐的时光。他住在租金80元的房子里,吃着盐煮面条,每天背着一把琴去北大南门的海淀图书馆卖唱,挣些零散的毛票。也是在那里,他恋爱、接触各种神经病一样的艺术家、受各种现代艺术思潮的熏陶,这一段经历,对他日后的艺术创作产生了很大的影响。1996年他离开圆明园开始了第一次长时间的游历:青岛、上海、南京、杭州、沈阳、长沙、三峡、株洲、昆明。他风餐露宿、边走边唱,在长沙的一间酒吧,他认识了小河,十年之后他俩成为各大音乐节的常客,新民谣的先锋人物。2001年,他又开始了第二次游历:北京、银川、兰州、西宁、格尔木、西藏、北京,每一次往返,北京都是他最后的栖息地。

拥挤的汽车、连夜赶路、冷包子、矿泉水,偶尔的牛羊肉和啤酒,睡在屋檐下、吉他被偷、高原反应······很难想象,一个双目失明的歌者,是怎样一步步踏过雪域高原的山山水水,将自己的歌放声在那里的天空?

这一路漫长的行走,他遇见在湘雅医院有个疯姐姐的陈思维、岳麓山下撑一把透明雨伞的魏匀、给他打电话的萧纱、孩子不幸夭折的古兰丹木、那曲的卓玛、拉萨画廊里失去丈夫的刘草、江南的路香、上海浦东的宫蔚···他说:“认识一个人就好像认识一个星系。”这么多年,他的生命里,那么多人、那么多名字、一个又一个星系,面目模糊、形象清晰,一条条陌生的命运,陷落在他的生活里,或成诗,或作歌,以另一种昂扬的姿态,呈现在人们面前,安之若素、波澜不惊。

 

(二)诗人鸡犬

 

“哐啷一声/放下麦克风/抒情完毕诗人回家了/回到无何有之中/继续做书页上的孤魂野鬼/他实际乘坐着300路公共汽车/他的姑娘打着哈欠/嫁鸡随鸡嫁狗随狗···”2011年冬天,在自习室靠窗的座位上,读完这首诗,合上书,米白色的封面上简约朴素的倚着四个字:春天责备。这是一本孤独的流浪集,而诗,便是这精神家园流浪的伊始。

300路公共汽车、卖猪头肉的熟食摊、深夜寂寞的女人、包养二奶的男人、金刚怒目的犯罪嫌疑人、吱吱嘎嘎的破电扇、喘着粗气的火车、春天的草木灰、秋天的白昼、醉酒的黄昏、流血的黑夜···他以一个盲人特有的敏锐,将这些感知幻化为笔下缓缓流淌的诗意,娓娓向我们道来。如果仔细回味,你会发现,他的笔端下,诗意里,有一种我们常人难以理解的痛苦和无奈。他毫不避讳自己的盲人身份,坦言这是人生的痛苦与缺憾,他在诗中写:“我白天微笑,夜晚咬牙切齿诅咒全世界。”;他喝着二锅头,伴着一顶破电扇,厌倦的生在北京沉闷的六月,他说:“厌世之夜。”;吃完一碗面条之后,大光乍现,八千里水路颓然倒下,那是最后一所房子,然后,他搬了无数次家;“我躲在自己的蜗居里仇恨、磨刀,搜集自行车链做火药枪。”《恐》中,他如是说。

然而,从这些痛苦、恐慌与无奈中延伸出来发酵而成的,却是他更坚毅的精神放逐和流浪。温暖孤傲的北方、诗意柔情的江南、被拉进春天的乌鸦、咀嚼青草的雪白马齿···这些在他的心上,都焕发出光芒。

1999年,他背着吉他去北大参加海子的纪念会,被门卫拒之门外;2009年,他作为演出嘉宾被邀请去参加海子逝世二十年纪念会。那一刻,他脸上有些发烧,坐在那里想:“混了十年,就是从被拒之门外到坐进了后台。”会场的外面是没有名气的学生,诗歌爱好者,生着青春的气,愤懑的骂着诗歌的娘,犹如十年前的他一样。他说,如果事先喝下半瓶二锅头,他或许会跑出去,对那些孩子说:“咱们不稀罕,走,一起去草坪,我给你们唱《九月》。”那是海子的诗,他却把它唱出来,缓缓高远的调调,没有悲凉。

他说:“春天责备,请做一个有灵魂的人。”

 

(三)民谣在造歌

 

周云蓬的音乐起点,按照他的说法,是在二十世纪八十年代的路灯下,启蒙来自收音机《澳洲之声》里的邓丽君和刘文正。多年的游唱生涯给了他深厚的创作积累和铺垫,命运逐渐变得清晰,民谣成为他身上一枚闪亮的标签。

2003年,周云蓬发行了发的第一张专辑《沉默入迷的呼吸》,他的才气开始在业内崭露头角;2007年,他独立制作发行了第二张专辑《中国孩子》,很快传唱开来,广受好评。“不要做克拉玛依的孩子/火烧痛皮肤让亲娘心焦/不要做沙兰镇的孩子/水底下漆黑他睡不着/不要做成都人的孩子/吸毒的妈妈七天七夜不回家/不要做河南人的孩子/艾滋病在血液里哈哈的笑/不要做山西人的孩子/爸爸变成了一筐煤/你别再想见到他···”这首歌充满了浓烈的批判现实的味道,成为“《南方周末》2007年度音乐致敬入围作品”并一举拿下第八届华语音乐传媒大奖最佳民谣艺人和最佳作词人两项大奖。2009年,他联合20多位国内优秀民谣歌手,发起了一项给贫困盲童捐助的“假如给我三天黑暗”计划,推出了一个慈善义卖唱片《红色推土机》,26首童谣,专辑从南到北,至西向东,包含了民谣的五湖四海,把当下“新民谣”阵营里的歌手一网打尽,称得上是民谣歌手的一张全家福。在活动的文案中,他写道:“我无法承诺为某个盲童带来一生的幸福,这个计划只是一声遥远的召唤,就像你不能送一个迷路的盲人回家,但可以找一根干净光滑的盲杖,交到他手中,路边的树、垃圾箱、风吹的方向、狗叫声、晚炊的香气,会引导他一路找回家门。””
周云蓬有一首诗叫《盲人影院》:“这是一个盲人影院,那儿也是个盲人影院。银幕上长满了潮湿的耳朵,听黑蚁王讲一个故事:有个孩子,九岁失明,大半生都在一所盲人影院里,听电影,他想象自己学会了写诗弹琴,走遍四方,整夜整夜的喝酒,他爱过一个姑娘,也恨过一个姑娘,思考过上帝,关心国家种族,绝望发疯不知所终,最后他还是回到了盲人影院,坐在老位子上听那些电影,四面八方的座椅翻涌,好像潮水淹没了天空。”后来,他给诗谱了曲,将它唱出来,些许苍凉又忤逆的味道。
民谣是什么?很多人都在问。
在我看来,于周云蓬,民谣就是他坐着火车去远行,世界在他眼前一片黑暗,可是那路上的花花草草、天空白云、笑脸足迹以及泪水和忧伤,却成了他心中最完美的音符,它们迎着风,一路跑来,跟着他去远方、去流浪、去歌唱···而那时,音乐,于一个盲人,也有了更加现实的味道,如他所言:“托音乐的福,我有了面包牛奶,有了啤酒白酒,到处走,有人爱,也可以爱别人。”
 
(四)不会说话的爱情
 
“日子快到头了,果子也熟透了,我们最后一次收割对方,从此仇深似海,你去你的未来,我去我的未来,我们只能在彼此的梦境里虚幻的徘徊···”这是周云蓬那首传唱度颇高的《不会说话的爱情》,2000年,他失恋,远走西藏,这首歌便是那场爱情的副产品,游历归来时,女友考上了北大中文系的研究生,然后结婚,做出版,彼此再也没见过面,他后来感慨:“爱情不过一场天意。”这首歌的最后,他唱到了自己对未来的期望:“期待更美的人到来,期待更好的人到来。”他的朋友小河说,这首歌直抵内心,有种宿命的味道。当绿妖的声音出现在他的世界里时,他说自己曾梦过这个声音,在一次采访中,他这样说。
原来,人生最重要的事情都是有预兆的。
2008年,缘于一次采访,他们就这样相识。同周云蓬一样,绿妖也是北漂一族,她做过报纸、时尚杂志编辑、电台主持人,同时还是一名作家。2012年初夏,我买了她的小说《北京小兽》,里面的主人公好似她的一个缩影,坚忍、沉默、微凉,充满神秘感。
现在在各大音乐节,人们总能看到周的身边,有一位白皙短发的女子,他唱歌时,她静静地站在一旁,默默聆听。他们的爱情,寂静美好,不动声色。
 
(五)火车叨啦去
 
“男孩子们把钉子放在铁轨上,等火车开过,他就有了自己的小李飞刀;姑娘们盼望火车把自己送到遥远的地方,绝不嫁给邻居的小二黑。”周云蓬说,“火车有可能治愈人的失眠症和抑郁症。”在很多人童年的意象里,火车都是一个满载梦想的大机器,它轰隆隆着咆哮而来,带着霸气的速度和力量,冲向远方,给人以莫名的冲动和遐想。常年的流浪生活也让火车成了周云蓬梦中常有的意象,他坐过硬座,更多的是买站票,也不止一次的逃票,他常常梦见自己走在一列又一列的车厢里,遇见姑娘、老人、孩子和农民工。一次又一次的行走,也使他触摸到了更多的生活现实,他困惑、迷茫、愤怒、沮丧;然后在下一次的旅行里,又不断地坦然、释怀、包容、解放。呼啸的火车,伴随着他游走的步履和盲杖敲打地面的哒哒声,穿过一座座城,让他将这个世界看得更清。
我时常在想:他是带着怎样的勇气和毅力,带着眼盲心却光明的灵魂,游走于那些城市?他是以怎样的心情和姿态,去感知发生在每一座城市、每一个角落里的故事?他爱过的究竟是些什么样的女子?他的内心何以这样强大?他是怎样坚持着梦想并一次次成功拥抱?这个谜一样的歌者,给了我太多的疑问和思考。现在在微博上,我常常看到他写的心情(盲人大侠周云蓬借助一些语音软件,可以自己收发短信,上网浏览和写作),大多时候,我只是默默的关注,偶尔也会评论一两句,有那么多人关心他,他应该很幸福吧。
现世安稳,岁月静好,就让他这样,继续默默地穿梭于自己的盲人影院中吧,善良美好的人,我为你祝福。
 

周云蓬:新世界候鸟歌手,冬天去南方演,夏天在北方唱,春秋去海边。9岁失明,学会了弹琴、写诗,云游四方,靠手艺吃饭,为普通人献艺。出版诗文集《春天责备》(2010),发行唱片有《沉默如谜的呼吸》(2003)、《中国孩子》(2007),《牛羊下山》(2010),2009年策划民谣合辑《红色推土机》,销售所得用于帮助贫困盲童。2008年,被《南方人物周刊》评为“青年领袖”。同年,获得第八届华语传媒音乐大奖“最佳民谣艺人”、“最佳作词人”。2009年获“珠江诗歌探索奖”,2010年因为《红色推土机》计划当选当年“年度时尚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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